雪青

清明——（五）醉酒

       洛水边，凉风习习。

       两人牵马走着，到了一处，如燕停下来兀自去拴马，拎了所有剩下的酒，走向河边坐下。李元芳默默跟着，也挨着如燕坐了。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拿起一个酒囊，缓缓地打开，不经意地送到嘴边咕咚一口。如燕起身来，说要出去一下，元芳只微微颔首，又是一口酒下肚，神思随着目光飘向远方。

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如燕回来了，手里一个精巧的小盘子，上有三个炸得黄澄澄的春卷，递到李元芳面前：“诺，直接喝酒于脾胃有伤。我知道你饿了，这是在对面那家客栈现炸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元芳笑得舒展，自然地接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皆是满脸放松，听着喧嚣渐渐平息，看着暮色一点点沉下去。如燕的鬓角散了一些下来，被风吹得扫着脸颊，柔柔地弯着。

       一弯月牙已在了天边，到底是春初，入夜的风愈见冷冽了起来。第二个酒囊拿在手里，李元芳已略有醉意，微醺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，举起酒囊，一仰头灌下去最后一口，扭过头来轻声道：“如燕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再一看如燕，有些耷拉着脑袋，眼神甚是不清明，身边歪着三个空酒囊。李元芳心里一惊，没有注意，如燕竟然喝了这么多，赶忙去拉如燕。

       如燕却两手环住李元芳的小臂，眼睛尽力地睁开一道缝，一脸醉意地憨笑着：“元芳，这样真好，真好...”

       脸上笑意仍在，紧接着长叹一口气，一颗泪珠从眼眶中突然滚落。跟着这一滴泪，剩下的泪水似是没了禁锢，转瞬就如小溪流一般在如燕脸上流淌漫开。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急问道：“如燕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如燕声音微哑：“元芳，我今日带你看遍洛阳城的人间烟火，当真是再好不过了。可再也不会有了，今日便是我求来的。若是...”

       接着，声音愈见哽咽：“若是来世能与你做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，就和今日一般，该有多好。可是，这便是我求不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听见如燕突然表白得如此直白，心中微微颤抖，一时语塞，手想去抓住如燕地双手却又犹豫在那里，最后，只是蜷了起来，又攥紧。

       如燕双手松开李元芳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，向着洛水喊道：“狄如燕，你在奢望！连狄如燕也是奢望！奢望！”

       喊着喊着，声音缓下来，口中喃喃：“都是奢望，奢望...”身体因醉站不稳，一歪就要摔倒。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忙起身扶住如燕的肩膀，坐将下来，如燕往他肩头上一倒，有些不省人事。李元芳见状眉头微蹙，僵着手臂，把如燕的头调整到更舒服的状态，而后又陷入沉默，只听得洛水潺潺的水声。

       过了许久，李元芳轻轻唤着如燕，如燕迷迷糊糊扒开一点眼皮，两眼朦胧地看向李元芳，因着酒气傻笑道：“元芳，怎么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却是扶着如燕的双肩坐直，两眼定定地望向如燕，沉声道：“如燕，如若你不弃，今日，我便与你立誓，今生非你不娶，今世定不负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燕见他一脸正经，迷迷糊糊笑着直摇头：“元芳别闹了，你说什么呢...”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却捧起如燕的脸，坚定地道：“如燕，我是认真的。我问你，你今日可愿与我立誓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如燕似是清醒了一点，笑道：“今日清明你却要与我立誓，倒选个好日子啊。不过...清明却也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...”声音又慢慢低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忙道：“我都忘了今日清明，明日，明日我便向大人提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燕又恢复了醉色，大笑到眼泪都直溢出来：“哈哈哈，李大将军，我还没看你这么认真过呐。我不过逗一逗你，谁说要嫁你啦，做梦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一面说着一面自己挣扎着站起来，顺势抹了一把脸：“走，回府去，回去找叔父。咦？店家的盘子还在我这，我要去还盘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李元芳一把拉住她：“如燕，我去还，你坐在这等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燕娇嗔地撅起嘴：“不，我就要自己去，我和那小二哥说好了，说好了。”李元芳只得扶着如燕走向那客栈。